5月12日   越南一季度出口额的逆势上扬，让外界重新关注到“越南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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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据越南统计总局、计划投资部等部门公布的数据，该国一季度的出口总额为885.8亿美元，同比增长12.9%。其中，据越南工贸部方面数据显示，3月越南出口额达到约340.6亿美元，相比2月环比增长45.5%，较去年同期增长14.8%。越南的出口量和出口额都有所增加，特别是农产品、原油、化肥和塑料。

除了收获亮眼的出口业绩，越南的制造业也备受国际品牌的青睐。近年来，包括三星、LG、英特尔等公司都在越南先后投建工厂。

与此同时，今年前3个月，中国是越南最大进口市场，其进口额达276亿美元，自中国贸易逆差额为143亿美元，增长21%。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贸易研究室研究员倪月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越南形成了“进口、加工、出口”的典型三角贸易关系，“从全产业链的角度来看，中国已经成为了越南重要的中间品提供者。”

作为亚洲制造链条上的一环，越南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在持续上升的出口业绩背后，透露着越南怎样的战略思考？

海外投资集散地

一季度出口业绩的飙涨，无疑成了越南今年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具体来看，该业绩主要来源于越南对美国的出口。

据越南统计局数据，今年前3个月，美国继续是越南最大出口市场，出口金额约为252亿美元，其他的主要海外市场依次为中国、欧盟、东盟、韩国和日本。从出口商品结构来看，加工工业商品占89%，其他商品分别是农林产品、水产品以及矿物和燃料商品，分别占6.9%，2.7%和1.4%。

与此同时，凭借着较强的加工工业商品的能力，越南成功吸引了一批外资前来布局，包括服装和鞋类方面的一些国际运动知名品牌，在当地设工厂。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的数据显示，越南已发展为对美国出口鞋类和服装第二大供应商。而在电子产业方面，则有三星、英特尔、LG等公司先后进驻投建工厂。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刘畅向记者表示，越南制造业对外资的吸引力主要有两点较为突出：“首先，越南的劳动力人口和素质在东南亚地区突出，且劳动力价格较便宜；其次是越南的营商环境有所改善，外商也能享受到优惠政策。”

今年以来企业们也纷纷在越南投下订单。据胡志明市纺织服装和刺绣编织协会主席范春鸿透露，许多纺织和服装企业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订单，可以生产到年中，甚至到9月。例如，Thanh Cong纺织服装投资贸易公司的订单足够维持到今年第三季度末。

虽然订单量繁荣，但实际上，越南的制造业仍未真正恢复。

位于越南南部的平阳省被誉为越南“木材之都”，据平阳就业中心（Binh Duong’s job center）统计，当地包括木材加工、服装和电子产品生产在内的各个行业需要54000名工人。木材出口商Sao Nam的首席执行官Do Thi Kim Loan表示，该省的工厂正在竞相招聘足够的工人来满足不断增长的订单。但当地一家企业的工会主席Nguyen Thanh Can表示，许多因疫情回到家乡的工人没有意愿再回来。

疫情的发展是越南最为担心的。据越南卫生部数据，越南疫情上周平均新增病例为一万例以上，本周确诊病例数据开始缓慢回落，致死率为0.4%，在227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24位。就目前来看，越南的疫情尚未平稳，很有可能会导致劳动力更为短缺。

另一方面，工厂还面临着不断上涨的投入和运输成本。根据S&P全球的一份报告，由于石油、天然气、航运和原材料成本上涨，越南3月份的投入成本通胀率是近11年来上涨速度最快的。这一系列因素或导致3月份供应的交付时间延长。

此外，当地的基础设施或许也未能为产能提供足够的保障。3月，越南国家电力公司曾警告称，由于煤炭供应紧张，部分燃煤电厂不得不降低运行效率，该国正面临电力短缺危机。若电力中断，很有可能会影响工厂的生产。

亚洲制造链条一环

在越南一季度的进出口业绩中，相比起对美国的出口额，越南从中国的进口额更为庞大。

越南统计局数据显示，在贸易对象上，中国是越南的第一大贸易逆差国，其次是韩国、东盟和日本；而美国是越南第一大贸易顺差国，其次是欧盟和英国。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周边外交室主任周士新向记者表示，越南目前主要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间环节，但因缺乏充分的原材料，更多是代工和组装的生产环节。他表示，越南和中国在产业链上存在互补性，“越南需要中国的投资、技术、原材料和市场。在这种情况下，越南的出口量增加，必然会带动中国对越南的出口，特别是在原材料方面。”

作为亚洲产业链的一环，“越南制造”被寄予厚望。但从目前的发展状况来看，倪月菊认为，越南在亚洲产业链中还处在低端的地位，属于亚洲制造业组装基地。

“越南当前是亚洲地区生产网络的‘雁型发展模式’的进一步延伸。”倪月菊表示，“雁型发展模式”的延伸即从日本、韩国和中国等技术水平相对发达的亚洲国家进口中间品，然后在越南进行组装，再出口至欧美等主要市场，因此在越南的出口产品结构中，加工产品的占比非常高。

刘畅也持相近的观点，他认为越南在电子、纺织等行业承接了中国和欧美公司的组装环节是东亚分工体系的延伸。在这个过程中，越南和中国的紧密联系进一步凸显。“随着近年来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走向深入，中国的部分制造业企业将生产中的某些环节放在了东南亚包括越南在内的一些国家中，能够降低中国国内有关产业的生产成本，减少中国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上耗费的资源和精力。”他说。

与此同时，倪月菊认为越南制造业在进一步发展中也存在一定的短板，“首先，越南的市场规模不够大，人口不到1亿，难以持续吸引‘市场寻找型’的外国直接投资（FDI）；其次，越南的产业链还不够完整，且近80%的产业链被外资所控制，自主发展能力不够强；再者，越南的创新能力还不足，虽然国家也开始注重引导产业链向上游发展，但目前看来仍有差距。”

对中国制造的“鲶鱼效应”

举例来看。

第一，今年3月，对越南出口额贡献最大的出口产品首先是服装，接着是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和零配件，然后是机械装备。

其中越南对后两类产品的生产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从中韩进口的生产设备、零部件和原材料（约45%的进口来自中国），然后进行组装加工。

与此同时，深圳的出口产品中有八成左右是机电产品，这意味着越南在从机电产品出口中赚钱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为深圳和广东贡献了GDP。

第二，在越南今年三四月份的出口产品中，电子产品、零部件等的出口量大幅下降，其主要原因就是受到疫情影响，中国华东、华南地区的一些工厂生产陷入停滞，货物运输也大大受阻，结果连带着越南的出口品供应也跟不上了。

也就是说，中国的供应链一旦出问题，今天的越南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可以说，越南今天在全球产业链中的角色非常类似于上世纪80、90年代的中国，我们今天看越南制造，就像20年前的日本看中国制造。

今天，越南的外贸还处在来料加工、组装出口的模式，产品附加值低，没有出现强有力的本土企业。而中国的出口产品结构则在几十年的发展中逐步优化，深圳更是已经把高技术产品作为主要出口产品。

所以虽然越南凭借巨大的成本优势，承接了迁出中国的部分制造行业，但越南未来还将面对艰难的产业升级道路。

从中长期看，越南制造业的发展和外贸的增长对中国来说既是挑战，更是警醒和机遇。它一方面会造成中国低端制造业的外流，但同时也为中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释放出更多空间，倒逼中国进行产业升级。

从两年前开始，工信部开始推动传统制造企业向着“专精特新”企业转型。到去年，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已经达到4700家，到今年年底，这个数量会突破6000家。

在这些“小巨人”企业的背后，又有10万家以上的中小专精特新企业。在不久的将来，它们将会构成中国制造业的强劲腰部力量。

在这个意义上，未来十年内，越南制造会对中国制造产生一定的“鲶鱼效应”，进口与替代、追赶与超越，将会构成中国制造与越南制造乃至整个东南亚制造圈的一种基本常态。

“朋友圈”的赋能

基于今年一季度出口的增长态势，近日越南工贸部进出口局副局长陈清海也给出了更高的目标，2022年越南出口增速的目标为6%-8%。同时，他还指出，发挥好已签署自贸协定作用将是实现上述目标的最大动力。

回顾过去这些年越南的发展，可以发现它在拓展海外市场方面成果显著。

自2007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来，越南先后与多国签署了自贸协定，成为地区国家中签署自贸协定最多的国家之一。近几年越南所参与的自贸协定陆续生效，包括《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越南与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VFTA）、《越南与英国自由贸易协定》（UKVFTA），以及今年年初生效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

多位受访专家都向记者表示，越南与贸易伙伴签署的自贸协定给越南外贸经济提供了较大的发展动力。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越南是一个以外向型经济占主导的国家。

在经济学中，有名为“外贸依存度”的指标，是用以衡量一国或地区的国际市场开放程度的指标之一。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统计，2021年越南的“外贸依存度”为184%，而其他东盟国家，泰国为106%，印尼为36%，马来西亚为142%，菲律宾为49%。越南占据着绝对的高位。

今年年初，RCEP正式对越南生效。越南工贸部副部长陈国庆表示，该协定的生效将促进本地区的贸易和投资，进而促进经济复苏。与此同时，为了更好地推动RCEP的实施，3月，越南工贸部部长阮鸿延签发决定，颁布《2022-2026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实施计划》，提出该部全面实施和履行RCEP协定的三项主要任务，即建设法律制度、宣传推介RCEP协定以及提高竞争力，充分有效利用RCEP。

越南政府对RCEP的重视，正是因为RCEP生效对贸易的极大利好。倪月菊向记者指出，RCEP中的原产地累积规则是一大亮点，“有了原产地规则的统一，无论在哪个成员国生产的商品，都可以享受到RCEP协定给予的优惠待遇，从而进一步强化成员国间的经贸关系。该规则使越南与其他成员国，特别是与中国之间的经贸联系更加紧密，价值链更加稳固。”

在贸易协同增加的同时，越南也将面临新的竞争。周士新向记者表示，当前越南已经成为地区产业链网络的有机组成部分，对东盟其他国家来说，竞争与合作的可能都会有增加。“在亚洲产业链上，越南与东盟绝大多数成员国之间在产业上同质性较强，竞争也会比较激烈。”

通过频繁的“加群”，越南着实巩固了其制造业的基础。但若要实现长足的发展，越南制造业仍要面临不少挑战。

刘畅向记者表示，越南制造业若想进一步发展，需要建立比较齐全的工业门类，确保主要工业品和原料自产，配套齐全，而在此之前，越南有能力在某些优势产业上局部实现这一点，部分地向产业链上游迈进。

周士新则认为，越南制造业的发展前景主要取决于其本身的产业结构能否更新换代，“目前得观察越南在全球产业链上的地位是否得到提升。在很大程度上，这些都取决于越南与中国及欧美国家之间的合作。”

对此，倪月菊认为，RCEP生效将是越南制造业发展的重要契机。